化橘红史脞话

□ 赖乃宏

2009年1月12日至13日，华农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广东农史研究会理事长倪根金率领的橘红调研组，来化州实地考察古代化橘红御药基地遗址，和历史文物赖园礞石井(此井，经省鉴定确认为橘城历史文物之一)。并以《化橘红史话》为内容，特约我作专题的汇报。

　　化橘红以其独特理气、化痰、止咳、健胃之功效，中外驰名。1996年，化橘红痰咳液，在第三届国际新优技术及产品博览会上被评为最高金奖，产品远销国内外的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化州因特产正毛橘红，又被人们美称为橘州。并于2009年荣获中国经济林协会授予“中国化橘红之乡”的牌匾。但化橘红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而是随着各个时期的历史条件变化而变化，且看如下五个时期有关化橘红的传闻、考证和特征吧：

　　一、药用认可期。有关化橘红的文字记载，始于明代万历年间（公元1573——1618年）的《高州府志》“物产”部分（当时化州属高州府）。书中载有：“化橘红唯化州独有”。其后，1675年编纂的《广东通志》卷22“物产”中高州府的“药之属”内，称化橘红为粤中的“灵奇珍异”、“独擅其美者”。在这些官方史志认可之前，还必然有经历患者试药和医家鉴定的阶段。对于这个问题，各种传说不一：一说是南宋时（420~479年），有一位名叫“罗辩”的仙人，为解民困，搭茅棚于石龙岗下种植仙树化橘红，治愈痰饮咳嗽者无数，后骑白牛逆大江而去，不知所终。可能罗辩就是发现化橘红药效和种植化州正毛橘红的始祖（见广东科技出版社1993年4月出版《化州橘红志》第1页）。另一说是明朝成化年间（公元1465~1487年），原兵部名医罗忭、赖华炎，从粤北来粤西石龙、杏花村，将村前村后青礞石地野生橘红巧制，为当地痰嗽和疴呕肚痛者义诊。药到病除，众皆传之为仙丹。后罗忭奉诏回任天府御医，嘱赖华炎携眷到此发展橘红药业。临别携手游山，挥鞭中垌、东表、山口老虎埚。旁晚露宿遇虎，虎偷已宰毛猪内脏而潜逃，众皆神化传之为“驱虎镇妖”的天医（天府名医）、仙医。对其露宿地与栓马址，分别命名为“罗赖岭”和“马闩村”以纪念。据此，认为罗忭、赖华炎，就是来化州义诊识橘、并发动种植橘红的奠基人（见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年2月出版的《中华周朝赖国后裔发展史》297~298页）。还有一说是元符六年（1098年），宋朝翰林学士范祖禹，冒死直谏，得罪奸官，被贬流放化州，住苏泽堂（纪念宋朝大诗人苏辙贬为化州别驾的文物）。随从在其住地东侧的石龙井取水为范公泡茶数日，原患重咳的症状明显减轻。经查明原由，实地细察，发现此井水上飘着井边两株橘红树落下的花朵，疑是橘花治嗽的作用。从此，继续摘些橘红花泡茶饮用一段时间，范公的重嗽症果然痊愈。于是知情者奔走相告，痰嗽者以橘治愈不少。这就是治病识橘的先例。（见2004年2月28日《茂名晚报》第7页）上述众议纷云，有待查证续考。

　　谈到这里，倪根金理事长插话说：“还有人认为化城橘红是从平定移植过来的，平定橘红质量比化城的好，究竟历史真相如何？”我听了，随手拿出清朝咸丰年间印的一本《化州赖家园橘红集》，边翻边念其中乾隆进士、道光太傅（辅弼国君官）、两广总督阮文达师化州橘记曰：“按志，橘红出化州者佳。化州四乡多橘，以城内者为佳。城内多橘，以近州衙谯鼓者为至佳。苏泽堂前袛两树耳，尤推赖氏园中老树一株为至佳。”大家听了这段来自古书的答案，都明辨是非，顿释疑云。

　　二、贡橘溢香期。化州产于州署附近青礞石地质的正毛橘红，列为明、清时期进贡朝廷的御药。这时，橘红文化发展推向了高峰。其特征是：（一）天府垄断，挂勾看管，保质保量，非超指令任务不外销。道光太傅阮文达师化州橘记曰：“（指礞石地的正毛橘红）一枚享千钱，虽官不能攫之。”尔时，“驿使争传橘果香”，可想而知矣。（二）名公巨卿对橘红赋诗献联，绘画绣书，琳琅满目。中国首届驻美洲大使陈兰彬、清朝癸未状元林召堂等名人才子，都为杏花村赖家园橘红赠诗赠联赠序，橘史添辉。（三）医家将化州正毛橘红列为特产的中药科目探讨。乾隆30年（1765年）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一书中，将化橘红正式立目而单独分出。其后，以赵氏之说为基础的橘记本草著作，举不胜举。（四）橘红生产转型，由野生发展到人工种植，逐步涌现了像赖家园、李家园、潘家园等一批种制橘红的专业户。并在物质利益规律的推动下，对橘红的种管求精。赖园奠基人赖华炎，亲自率众挖礞石井（此礞石井水，比一般水超重5%），取礞石井水、羊骨灰拌泥驳接向阳的壮旺橘枝以繁殖，提纯复壮，以确保“三多（嫩枝梗枝绒毛多、叶缘披绒毛多、幼果密绒毛多）、一香”（橘果晒干浓香）的正毛橘红，不会褪化为“一多（分枝较多）、三少”（嫩枝条绒毛少、嫩叶缘绒毛少、果实绒毛少）的副毛。（五）橘品加工，精益求精。在明代进行橘皮药料加工的基础上，嘉庆十一年（1808年），赖家园和李家园已开始橘品艺术加工了。橘瓶、橘罐、橘烟斗和橘红珠等等图案精美、雕刻精细的工艺橘品，在清末参加法国巴黎工艺品展览获银奖。（六）橘搭桥、商引路的橘乡旅游业，拉开了序幕。清末，吴川县的状元林召堂，会聚挚友黄嵩岳孝廉等同游杏花村赖家园。先在荷池中央的水面塘楼，细看赖氏先贤像赞图文展、名公巨卿咏橘诗画展和橘红制品样板展，评诗赏画，选购橘品；再参观“橘城别有古桃源，石龙钟瑞广奇珍”的千株“瑞橘园”；然后到赖园东侧“礞石井”边特酿的橘花醇酒坊痛饮。边饮边赋诗。饮毕，林召堂特地写了“城市尘氛反成村落，橘香世界别有人家”的一首叙事名联，送给赖家园橘叟赖蕴山。闽中主讲李常春、福建龚耿光、茂名杨延桂、钦州钟玉辉、粤西谭积英和广西卢瑛游团等等贵宾游客，先后结伴前来赖园参观，均赠诗词以留念（见《化州赖家园橘红集》）。（七）商界，已将化橘红列为面向国际市场的珍品。清朝中期，赖家园在梅菉、水东、广州、广州湾（今湛江）等地设有化州橘红出口东南亚各国的联络点。橘红收获季节，国内外橘红商贩都坐镇赖家园的橘香楼，收购橘品，转运国外，四海畅销。

三、解禁发展期。民国时期，原来过去由天府垄断的化橘红，已经松绑。在橘红药用价值为社会认可和橘红市场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化州城乡橘红发展出现了新势头。昔日为避鼠疫，从杏花村赖家园分迁平定的二（寨头）、四（藤合琅）、五（石踏）房赖氏裔孙，发挥原有橘红生产经验的优势，逐步带领乡邻种橘红，户种、村种、场种、学校种。并逐步形成了以橘城赖家园为龙头的橘产、加工、销售一条龙，收益提成祭祖，和办免费入学的“文徽书轩”以育人。从而平定橘红产量，远远超过城内橘红产量的多倍。解放后，人民政府本着发展传统中药，造福人类的方针，统筹中药地道生产基金以来，省、地、县都分期、分批下拨支持橘红生产的资金和肥料，组织交流橘红繁殖、橘品加工的科学技术。同时，县药材公司具体管理橘红生产科技和规范加工、销售，使橘红生产和橘药市场健步发展。1949年全县仅有橘红树两千多株，到1957年已发展到八万八千多株了。从而橘红加工业，也逐步由手工操作，转向现代高新科技生产中成药制剂的阶段，化州橘红制剂企业与广东中药研究所等科研单位合作，进一步对橘红进行深加工，先后制成“化橘红痰咳膏”、“化橘红痰咳液”、“化橘红痰咳冲剂”和“化橘红止咳丸”等，临床疗效良好。其中“化橘红痰咳液”被评为全省优质产品，远销全国各地和香港、东南亚、西欧各地。利用化橘红配制药品的国内外企业，也有如雨后春笋的发展。

四、极左阉割期。在批判“四大自由”的极左年代，个体橘红生产者的产品远销受限制，劳动价值难体现，直接影响生产积极性。从1958年至1965年，全县橘红面积都在2500亩至5500亩徘徊。尤其是毗连州署青礞石区域的赖家园，原是集橘红种植、加工、销售和旅游于一体的胜地，遐迩闻名。中国首届驻美大使陈兰彬为《化州赖家园橘红集》撰序，曾给予很高的评价说：“化橘岁登天府，州廨苏泽堂前产也。外此药肆所需，则以赖家园橘为最，因毗州廨，同乘礞石之气，功力维均”。“其地不尚豪奢，其用可以济世，与苏泽堂并垂不朽”。但而今此两者同为泡影。究其原因：一是化城扩建，没有将这些历史文物列入保护保留的规划，以致逐步蚕食无馀。二是极左思潮泛滥，原化州附城公社把户有联营的赖家橘红园，列为“资本主义尾巴”滥割，先砍橘红树办猪场，后转划橘红基地给中药厂，指定四名职工管橘红，预计年收橘红干果三、五吨；但由于违反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多种经济成分并存、互补互促发展的规律，矛盾重重，管理不善，实际年产只有近百市斤，尝到了以公有取代个体、民联，以地方国营取代民营的苦头。而赖园原有传统技术加工橘红工艺品的，只好到乡下去买橘红果，或者干脆放弃传统的橘艺加工，使这一传统的珍稀技术频于绝迹。一次，美国三藩市华侨董先生回乡探亲，去赖家园买不到传统的橘红茶罐，都不禁为之婉惜！并对原来四海扬名的名优文物——赖家橘红园毁于一旦而长叹！

五、鱼目混珠期。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以来，药材市场开放，个体、集体、合股联合体涌入橘红市场，出现互相竞争的局面，传统的化橘红生产规范和加工标准被抛弃。在繁殖上，种子粗播和幼苗嫁接多，高空压条驳枝少，以致正毛橘红变副毛，难过提纯复壮关。在加工质量上，一年比一年差，不合规格的橘药过不了出口关，只好降价转内销。为了扭亏增盈和牟取暴利，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现象，比比皆是。加上国家每五年颁布一次的中华《药典》，曾一度将“三无（枝、叶、外皮无绒毛）、一疏”（表皮、油眼较大而疏）的柚（俗称家卜）皮，或外表皱缩，有海棉状筋络，粗糙无绒毛的杂果皮，按其不同颜色，分别命名为“光青橘红”与“光黄橘红”。这样在客观上为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者开放了绿灯。若不采取措施，势必将药效悬殊的真品与伪品混淆，使行医开药方者乱了用药分量的尺寸，贻误病人；故意以假渗真者，为真品抹黑，失信于民，自设销售的障碍，害已害人；怂恿伪品、次品出口者，影响华夏国威；药监失职者，护假的罪责难逃。此乃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愿有关专家调查研究，乘笔直书，据理上谏，提出建议：在药物管理上，宜区别对待，正确命名。将真橘红命名为“化橘红”；原叫“光青橘红”和“光黄橘红”等伪品次品，正名为“柚青”、“柚黄”，以利澄清优劣，名符其实。在生产上，要抓选种、繁殖加工各个环节的科学指导，切实把好质量关。在行政上，要扬清抑浊，奖罚分明，使化橘红沿着国家生产技术规程和加工质量标准的轨道健康发展。

以上几个时期的划分，以显现化橘红生产在各个历史阶段的不同特征；但彼此之间，并非截然的分割。其中某些问题，甚至互相矛盾，又彼此联结，形成了对立的统一。谨此叙述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