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在揭发了赵讷的贪虐罪行并亲载诏书抚定岭南十余州之后不久,即于隋文帝仁寿二年(602)病逝,享年90岁(按民间习惯为91虚岁),可谓高龄仙逝。
然而,关于冼夫人的存年问题,学术界有多种说法,在这里有必要加以明辨。
关于冼夫人存年的主要几种说法是:
(1)80岁。(见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女语•五女将》)
(2)83岁或84岁。(见吴晗《冼夫人》一文,《光明日报》1961年1月14日)
(3)87岁。(转引自王兴瑞《冼夫人与冯氏家族》)
(4)90岁。(见清人谭应祥《冼夫人年谱》)
(5)91岁。(见近人王兴瑞《冼夫人与冯氏家族》)
(6)96岁。[见清同治年间(1862—1874)高州知府蒋绍伯《请赐冼夫人封号疏》]
以上各说,到底孰是?试略辨之。
一、先看80岁或八十三四岁
冼夫人逝世之年是隋文帝仁寿(601—04)初年,这是《隋书》、《北史》、《资治通鉴》和各种方志、碑铭、年谱等历史资料都一致肯定了的。因为仁寿一共只有四年,所以仁寿初只能是仁寿元年(601)或仁寿二年(602)。假如冼夫人夫人享年80岁,由仁寿二年(假如冼夫人在这一年逝世)往前推,则冼夫人当出生于南朝梁武帝大同四年(538),那么,冼夫人在梁武帝大同(535-546)初年(535或536)与冯宝结婚(这是各种史籍一致记载的)时,只有十二三岁,至多是14岁。这么小的年龄结婚,似不可能。若是冼夫人享年八十三四岁,由仁寿二年(602)往前推,则冼夫人当出生于梁武帝普通元年(520)天监十八年(519),到梁武帝大同元年至二年之间与冯宝结婚,冼夫人时年15—18岁,单从年龄上考虑有可能。但包括《隋书》、《北史》、《资治通鉴》在内的各种史志、奏疏、碑刻,均一致记载冼夫人在父母家时,即“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乡”。对“恃其富强,侵掠傍郡”,使“岭表苦之”的胞兄冼挺“多所规谏”,致使“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能力如此之强,影响这么大,声望这么高,似非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所能做得到的。因此,冼夫人结婚时,年龄应该更大些,即是说,冼夫人出生之年还应提前,享年还应更久。另外,在广东高州市良德一带,流传的歌谣说冼夫人“十八女子未定夺,青云女子敬爹娘。后来女子生长大,配合冯公回本乡”。也可作为冼夫人不在18岁之前结婚的佐证。因此,存年80岁和八十三四岁的说法,似不能成立。
二、再看87岁
对于此说,谭应祥在《冼夫人年谱》里指出,“似沿越国夫人麦氏之讹”。王兴瑞则在其《冼夫人与冯氏家族》一书中指出,“所谓越国夫人麦氏,系指冼夫人后代子孙高力士之母麦氏,唐玄宗时封为越国夫人,卒年八十七岁”。据谭、王两人考订,冼夫人存年“八十七岁”说不能成立。笔者查《旧唐书•宦官传•高力士》、《新唐书•宦者传•高力士》均有封高力士之母麦氏为越国夫人的记载,但均无关于麦氏享年87岁而终的记述。不知谭氏王氏有何所据。今姑志之以存疑。
三、又看96岁
如果冼夫人享年96岁,由隋文帝仁寿元年或二年往前推,则冼夫人当出生于梁武帝天监四年(505)或五年(506),到梁武帝大同元年(535)或二年(536)与冯宝结婚时,已三十一二岁,这个年龄要做到《隋书》本传所说的冼夫人在父母家,即“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对“侵掠傍郡”,致使“岭表苦之”的胞兄冼挺“多所规谏”,招来海南儋耳千余洞归附是可能的了,但是:其一,一个女子迟至三十一二岁才结婚,这在古代似乎可能性不大,甚至是不可能的。其二,《隋书》本传等史籍均明确记载,陈武帝永定二年(558),冼夫人的儿子?冯仆年九岁”。以此推之,冯仆当出生于梁简文帝大宝元年(550),其时冼夫人已四十五六岁;这般高龄得子,在古代社会可能性也不十分大。其三,《隋书》、《北史》本传,均把冼夫人揭发赵讷贪虐,亲载诏书招慰岭南十余州亡叛,并受封赐一事,置于传末,并都紧接着写道“仁寿初卒。”(《资治通鉴》将此事系于隋文帝开皇十年(590)之末,显然不当。所以胡三省注曰:“按《隋志》广州治南海,仁寿元年置番州。赵讷贪虐,必非是年事,史因书之。”查《隋书•地理志》、《南海郡》条下的确如胡三省所说,有注文说:“仁寿元年,置番州。”)因此,上述冼夫人揭发赵讷,招抚亡叛,接受封赐事,必发生在隋文帝仁寿初(元年或二年),即冼夫人临终的同年或翌年初,其时冼夫人若已95岁或96岁的高龄,恐难以奉命。所以,96岁说似不可取。
四、90岁和91岁
若果冼夫人享年90岁,由隋文帝仁寿元年(601)年或二年(602)往前推,则冼夫人当出生于梁武帝天监十一年(512)或十二年(513),到梁武帝大同元年(535)或二年(536)与冯宝结婚时年龄为二十三四岁,不但婚龄合适,而且其一,二十三四岁的年龄已相当成熟,她自幼善读阔外春秋,“幼贤明,多筹略”、“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并对恃强“侵掠傍郡”,致使“岭表苦之”的胞兄冼挺“多所规谏,由是怨隙止息”。于是冼夫人威名远播,致使海南儋耳俚僚归附者达千余洞之多。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其二,与民间歌谣所谓“十八女子未定夺,青云女子敬爹娘。后来女子生长大,配合冯公回本乡”也相合。其三,隋文帝仁寿元年(601)或二年(602),冼夫人以90岁或91岁的高龄,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招慰亡叛的但僚人等,固已属罕见,但总比96岁的老妇人承担烦劳的重任的可能性大一些。所以,综合考察各方面史籍记载和分析诸多因素,冼夫人的存年,应为90岁或91岁。
那么,到底是享年90岁还是91岁?如果冼夫人于仁寿元年(601)寿终,生于梁武帝天监十一年(512),则为虚岁90岁,周岁88岁多。如果冼夫人卒于仁寿二年(602),生于天监十一年,则为虚岁91岁,周岁89岁多。查《隋书•地理志》,仁寿元年为避晋王杨广讳,才改广州为番州,也因此才有番州总管的职衔。因此,冼夫人上奏章揭发赵讷贪虐,最早必在仁寿元年赵讷到番州上任总管一职之后。赵讷贪虐,引起民众或逃亡或反叛,需要有一段时间;冼夫人上奏章揭发赵讷,隋朝中央政府派员到番禹调查核实,审判处理,也需要一段时间;隋王朝下诏,委派冼夫人“招慰亡叛”,冼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所到之处,“宣述上意,谕诸俚僚。”收到“所至皆降”的特好效果,同样亦需要一段时间。在古代交通通讯落后的条件下,上奏章,下诏书,使者往还,迁延日久。上述三个“一段时间”加起来,起码要一年左右。所以,把冼夫人寿终日期定在隋文帝仁寿二年年初最为合适。而且,最迟也只能定在仁寿二年年初。因为新、旧《唐书•冯盎传》都有同样的记载:“仁寿初,潮、成等五州僚叛,盎驰至京,请讨之••••••即令盎发江岭兵击之。”可知,其时冼夫人已谢世,平僚的重任已交由其孙子冯盎承担。由是可知,冼夫人出生于南朝梁武帝天监十一年(512),逝世于隋文帝仁寿二年(602)年初;存年虚岁九十有一,周岁八十九岁多。这样定冼夫人的存年,比较符合各种信史的记载。
冼夫人逝世的具体日期,清人谭应祥在《冼夫人年谱》中作正月十八日。谭氏并无说明所据为何。但以往官府春季祭祀冼夫人时,定在正月十八日举行;高州一带民间口头传说和祭奠冼夫人的习俗,都把冼夫人的忌辰定在正月十八日。这或许是谭氏年谱的根据。我们也姑且定于正月十八日。
那么,冼夫人具本出生于哪月哪日?《隋书》、《北史》、《资治通鉴》等均无记载。清人谭应祥《冼夫人年谱》、“高州县旧城村现存的《冯氏族谱》”(摘自王兴瑞《冼夫人与冯氏家族》)、光绪《高州府志》、《电白县志》,均明确记载为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当可信无疑。又高州市雷洞村冼姓群众有庆祝姑太诞辰的习俗;高州市其他地区和电白等县、市,也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当日,及前后数日有盛大的庆祝冼夫人诞辰的活动。一千多年来,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一直被作为广东南路地区一个盛大节目而流传至今。这一切,都可以作为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是冼夫人诞辰的有力佐证。
综合上述可知,冼夫人出生于南朝梁武帝天监十一年(512)十一月二十四日,历梁、陈、隋三朝,卒于隋文帝仁寿二年(602)正月十八日,享年虚岁九十有一,周岁八十九岁多。
大事年表
梁武帝天监十一年(512)1岁:出生于高凉俚人大首领冼氏家,取名阿莫。
天监十七年(518)7岁:此前,幼年阿莫好读书,尤其好读史书。
梁武帝普通元年(520)9岁:阿莫幼贤明,多筹略。旧志云:“夫人九起家。”
普通二年(521)10岁:志云:阿莫“幼晓兵略”。
梁武帝中大通六年(534)23岁:前此,阿莫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行军用师,劝兄及诸亲族为善,信义结于本乡,归附者日众。仅海南儋耳归附者即达千余洞。
梁武帝大同元年(535)24岁:阿莫上书请置崖州,获批准,统十县,有一万九千五百户,治所在义伦县。冯宝娶阿莫为妻。从此冼夫人协助冯宝治理高凉,“诫约本宗,使从民礼••••••参决辞讼,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纵舍。”政令有序,人莫敢违。
梁武帝太清二年(548)37岁:八月,“侯景之乱”爆发。
太清三年(549)38岁:五月,梁武帝饿死台城。萧纲在侯景导演下即位,是为简文帝。
梁简文帝大宝元年(550)39岁:冼夫人生子冯仆。六月,冼夫人智破高州刺史李迁仕,随后率兵北上江西,与陈霸先会于灨石。
大宝二年(551)40岁:论平李迂仕功,封保护侯夫人。
陈武帝永定元年(557)46岁:陈霸先灭梁,建立陈朝,改元永定。冼夫人之夫冯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
永定二年(558)47岁:夫人遣年仅九岁之子冯仆,率俚僚诸酋长入朝觐见,陈武帝授冯仆为阳春太守。
陈宣帝太建元年(569)58岁:陈宣帝改元太建。十月,广州刺史欧阳纥反,并诱冯仆同反,仆遣使告夫人,夫人发兵拒境,帅诸酋长迎陈将章昭达,平定欧阳纥。论功,封冯仆为信都侯、平越中郎将,转石龙太守;封冼夫人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准夫人出行仪仗同于州刺史规制。
陈后主至德三年(585)74岁:冼夫人之子冯仆卒。
陈后主祯明三年、隋文帝开皇九年(589)78岁:正月,陈朝为隋所灭。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夫人,号为圣母,保境安民。隋晋王杨广派人带信给夫人,告知陈亡,夫人召集首领恸哭后,派长孙冯魂率兵迎隋将韦洸入广州,岭南悉定,全国一统。论功封冯魂为仪同三司,冼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隋文帝开皇十年(590)79岁:十二月,番禹但人首领王仲宣反叛,围广州,夫人派次孙冯暄救广州,暄迟留不进。夫人遣使执暄囚于州狱。改派幼孙冯盎讨仲宣。盎急速进步,与隋军会合,共败仲宣。夫人又陪隋使者巡抚诸州,岭南遂定。论功,拜盎为高州刺史,赐暄出狱,拜罗州刺史。追赐冯宝为谯国公。册夫人为谯国夫人,开幕府,置长史以下属官,让夫人统领指挥六州兵马,准许冼夫人便宜行事。
隋文帝仁寿元年(601)90岁: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亡叛,冼夫人遣长史张融上书揭发,并论安抚之策。文帝派人将赵讷正法。委夫人招慰俚僚。夫人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僚,所至皆降,岭南复归稳定。文帝赐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赠冯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
仁寿二年(601)91岁:正月十八日,冼夫人卒。隋文帝赙物一千段,谥为诚敬夫人。潮、成五州僚造反,夫人之孙冯盎受命率江南、岭南兵,讨平之。
(选自庄昭、高惠冰主编《巾帼英雄第一人——冼夫人》,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