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名英,是6世纪时我国岭南越人的后裔,古高凉俚人的著名首领,海南人民的郡主。夫人生于南梁天监十一年十一月廿四日(513年1月5日),卒于隋朝仁寿二年正月十八日(602年2月11日),历经梁、陈、隋三个朝代,享年91岁。她一生致力于维护祖国统一,主张民族团结,传播中原文化,改革旧风陋俗,对促进海南社会安定与经济、文化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历史贡献。因此,海南人民处处建庙祭祀她,世世代代都很敬仰和怀念她。
据《隋书•谯国夫人传》载:冼夫人“幼贤明,多筹略,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罗州(今广东化州)刺史冯融闻夫人有志行,为其子高凉太守冯宝聘以为妻。冯融本是当年北燕皇帝冯弘的后裔,北燕被北魏灭亡后,冯弘带领其亲属和臣将数百人投奔高丽,后来其子冯业率300余人乘船浮海南下归(刘)宋,留居新会。冯业至孙冯融,三代均任罗州刺史,但治俚民,号令难施,政绩平平。为了借助冼夫人的地方势力,提高政令权威,遂“婚于郡大姓冼氏”。冯冼联姻结为政治联盟,促使汉、俚融洽。于是,冯冼氏族运用自己的力量和影响,降服诸越,统一岭南。并在汉废海南儋耳郡“归附者千余洞”的基础上,“请命于朝”,在海南设置崖州(明正德《琼台志》),结束了自汉昭帝始元五年(前82),海南岛改隶于合浦郡隔海“遥领”之后,至南梁武帝初的580多年中,海南政制时置时弃,民族关系时服时反的动乱局面。冯冼夫人所处的高凉郡地,是山高水深,交通闭塞的“蛮荒”之地;冯冼氏族所处的时代,是南北朝长期分立的后期。各族人民饱尝落后、战乱的祸害,渴望政治上的统一,民族间的团结,过安居乐业的生活。作为南越俚族上层贵族的冯冼氏族,运用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协助梁、陈政权剪除岭南“豪酋”势力,平定叛乱,巩固政权。陈朝建立不久,冯宝去世。岭南叛乱又起。冼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陈永定二年(558)冼夫人派自己9岁的儿子冯仆,率领南越各族酋长,晋京觐见君主陈霸先,表达归顺之心。陈武帝感于冼夫人匡扶社稷,建立陈朝有功,遂敕封她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并授任冯仆为阳春太守。冯仆去世不久,公元589年,陈后主(叔宝)降隋。当隋军南下时,冼夫人率领属下众首领归附于隋,隋统一中原后,派遣总管韦洸安抚岭南,冼夫人命其孙冯魂率众迎接。不久,王仲宣反隋,派兵包围韦洸于广州城,冼夫人又命其孙冯盎带兵解救,岭表待于安定。文帝称异,遂授任冯盎为高州刺史。在平定王仲宣之后,隋文帝派遣裴矩为使者来南越安抚诸州,年已70多岁的冼夫人亲自迎接,披甲骑马,带领朝廷诏使裴矩,巡视岭南诸州。岭南二十八州郡首领,纷纷出迎参拜。后来,隋文帝下诏书委派冼夫人招抚逃亡的俚民。80多岁的冼夫人,带着诏书,自称使者,巡视岭南十余州。夫人所到之地,俚民纷纷归降。隋文帝闻说冼夫人有这样高的威信和见识,甚为钦佩。为表彰冼夫人安抚岭表、归顺朝廷有功,特赐给冼夫人新开辟的临振县(原崖县,今三亚市)1500户为汤沐邑。追赠其子冯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
梁、陈、隋三代在岭南的平稳过渡和政局稳定,系冯冼氏族的丰功伟绩。自隋文帝统一中国后,对海南岛的统治就日益加强了,政局稳定,民族团结,改变了海南岛孤悬海外,与世隔绝的“蛮荒”状态,加速了海南俚民的汉化,促进了海南经济、文化的发展。据《旧唐书》卷109载:七世纪冯盎任高州总管时,其管辖范围除广东西南部外,还直接控制海南岛的崖、儋、振三州。而唐代第二位皇帝李世民继位后,崖州总管还未领有儋州,此州仍由高州总管冯盎治理。冯盎“封越国公,……奴婢至万人。领地二千余里”。又据日本•谈海真人元开撰写的《唐大和尚东征记》载:唐天宝七年(748)七月,鉴真偕同日僧荣睿、普照等僧俗、水手32人,于浙江绍兴启航第五次东渡日本,不幸遭遇台风,14日漂流至海南岛振州宁远河口,该州别驾冯崇债派遣400余甲兵迎护,别驾更出廓亲迎。后来,鉴真和尚一行北返,途经万安州,在豪富、崇债宗亲冯若芳家下榻3天,使身居富甲天下的扬州和尚也为之惊讶。冯若芳的奴隶之多,不是以人关计算的,而是以住地的广袤来表示的,即其奴隶住地范围南北向要步行3日,东西向更要花5天时间。据1941年日本的小叶田淳在《海南岛史》一章二节推断,唐代振州别驾冯崇债应是冯冼家族在海南汤沐邑领地的后代。因此,自隋唐至今,冯姓已成为海南岛上的一大望族。在海南冯氏族谱中,都十分明确记载他们是冯宝、冼夫人的后代。今天,不少冯姓的公婆屋(祖宅)还保存着冼夫人的神位。如下图:住在祖屋的子孙,每天晚饭前烧香祭祀,逢年过节还要备三牲、酒饭祭拜,作为纪念先祖。

由于冼夫人坚持祖国统一,民族团结,又以身作则,“每劝亲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并革除越人“好相攻击”、互相残杀之陋俗。“由是怨隙止息”,使南越大地出现了空前稳定的政治局而,俚汉二族和睦相处,友好往来,人民安居乐业,大大加速了南越民族的汉化。据20世纪30年代陈铭枢总纂的《海南岛志》一书估计:唐代以前,自中原大陆迁徙海南岛的移民不超过2万人,而入唐之后便激增至7万人,冼夫人顺应时代潮流,号召俚民向汉人学习文化科学知识,“使从民礼”和“尽力事农”。因此,到了唐天宝(742-755)间,海南振州农民已是“一年养蚕八次,收稻两次,十月种田,正月收粟了”,大大促进了海南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冼夫人对海南的卓越贡献,影响极为深远,在海南人民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冼夫人逝世后,海南人民对她是十分崇敬和怀念的,自唐之后,直至清末,建造冼夫人庙日益递增,几乎全岛城镇乡村都普遍奉祀冼夫人。北宋苏东坡贬琼居儋时,曾在中和镇瞻仰冼夫人庙,并题诗追述冼夫人的丰功伟绩,歌颂她为“冯冼古烈妇”。宋代崖州城建造的“冼夫人庙”,明清琼州府城里的“冼夫人庙”,琼山县苍兴一都的“冼夫人庙,定安县城郊的“冼夫人庙”,临高富理村的“冼夫人庙”,也都是为了纪念她而兴建的。海口“外沙婆祖庙”,即今得胜沙“冼夫人庙”,系清咸丰四年(1854)建造的。据(《琼山县志》卷十一•海防二)载: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四月,海盗张十五一伙驾船数十艘,乘潮突人海口港湾,袭击官兵,掠毁各营帅船,器械火药俱失,官兵败逃窜匿,郡城告急。后来,参将黄开广等才“紧严防范,并叩祷冼夫人英灵,……显圣扶持”。传说战海贼时,冼夫人骑白马,执长剑,带兵驾云而降,踩浪而来,海匪闻声丧胆,见状大惊,怆惶败逃。最后“招安张十五,海事方息”。海口商民为酬答冼夫人助战得胜之功,踊跃捐资,在今得胜沙路建造冼夫人庙,作为纪念。故外沙更名为“得胜沙”。今该庙里尚存有清同治元年(1862)“告示”石碑一方,记载此事。这虽带有封建神话色彩,但可见人们对冼夫人的高度崇拜。明朝定安县人王宏诲撰写的《新建谯国诚敬夫人庙碑》载:“惟谯国夫人之庙,海南北在在有之,而其规制盈缩,大率视所在人心而为之”。民国六年《琼山县志》卷五•坛庙又云:“冼夫人庙,在县南七十里梁陈都梁沙村,官民同建,内祀冯冼夫人”。据传,此庙原是明代进士梁沙村梁云龙任官后带回一尊金铸的冼夫人小塑像,在家乡村东南丛莽中辟地建造的。梁云龙年青时北上参加科考,此后常路经高凉郡境,途中冼庙比比皆是,碑载事迹感人至深。他想,一个俚族女子,尤能如此,难道我一个男儿大丈大,能碌碌无为吗?那时,倭寇猖獗,沿海村庄常遭抢劫。有一夜,云龙梦见冼夫人为他指点迷津,传授战术、兵法。后来,他在征剿倭寇中,屡建战功,官升至都察院有副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等职,于是把朝廷奖给他的银两买金铸像,以表感恩、崇拜。
由于膜拜者日众,冼夫人庙小庭狭,遂于清嘉庆年间买地并将庙迁建于今址,此后多次修茸和不断扩建,规模越来越大。咸丰初,以琼州知府护理、雷琼道道台林鸿年为首集资修茸、扩建,庙堂典雅,气势非凡,庙宇占地面积达二千多平方米。但在“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中,被当作“四旧”拆毁殆尽。改革开放之后,群众又集资重建冼夫人庙。
据老人回忆:古来梁沙冼夫人庙会“闹公坡”活动,凡是参加出师仪式的人以及庙会管理者,从仲春初六开始至十三日斋戒7天。主要是不吃猪肉及其制品,也不可用猪油炒菜。此习俗有个传说:有一次,冼夫人被敌军追杀,退路被大河拦阻,是一头大猪背她游过河去,救了她。自此之后,冯冼家族为感猪恩德,就杜绝吃猪肉了。庙会斋戒期间,新坡墟上,是一律不准售猪肉及其制品的,这已约定成俗。我想,如果有人杀猪卖肉,也是不会有人买的,因为崇拜冼夫人的善男信女,值此庙会节期也是不吃猪肉的。农历初九,参加出师仪式的各村青壮年就到指定地点聚集,进行检阅仪式,称为“圆军”,作为出师准备。是夜,当进入初十零时放铳12响,初十至十二,每天下午二时整,就开始进行规模庞大、仪式隆重、威武庄严的出师仪式。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出场:一对勇士举着“冼”字大旗,走在队伍之首;跟着是两个勇士各吹一个长约五市尺的铜制喇叭;再者是两个勇士敲着约50厘米直径的大铜锣。上述六勇士都头戴彩布镶边大帽。随后便是彩旗队八双16人。其次是高举头牌的八对16人,一对2人敲小锣;接着是六对12人扛着写有“高凉郡主冼夫人”的大帅旗,又一对2人敲小锣。他们32人均为“武夫”打扮,缠紫红色头巾、穿紫红色衣服。最后是八对16个童男童女挑花篮。此为头牌开路队伍,一共70人。中间部分是兵勇,这是出师仪式的主体,是按当年军队兵勇编排的;有刀兵队,棍兵队,戟兵队,镖兵队,钯兵队,弓箭队,板尾队,藤牌(朴刀、藤牌)队等。每队24双48人,共384人。但是,如因乡村青壮年人数有限,也可适当减少,但必须成双成对;其次是因花费较大,加上古知识所限,服饰打扮简朴随和,形式、威武都每每不同。然后是一对2人各撑锦伞,一对2人各把羽扇,一对2人捧铜铸金香炉,八对16个童男童女手拿铜铸八宝器械,簇拥着冼太夫人所坐的轿车,四个轿车夫推车前行。紧接着是8人的“八音”队,跟随弹打吹凑。每当游行队伍至指定停留点时,一声令下,兵勇就地拉开架式,表演武功,有单舞,亦有双双对打,武艺精湛,英勇无敌。数百人喊声震天,踩踏动地,刀光剑影,龙腾虎跃,场景非常壮观。最后部分是舞队:(1)舞龙队,一般有二条龙。每条龙一个武师指挥,2人推台架大鼓,1人击鼓,1人打铜钹,2人手持大明珠戏龙,10-12人舞龙。备用武夫约20人,双双列队跟随,一是助威,二是换班。(2)舞狮队,一般4只雄狮,2只小狮。同样,每只狮1人指挥,2人推台架大鼓,1人击鼓,2人戴假面具化妆公公、婆婆,手摇大葵扇戏狮。备用武夫20—30人。双双列队跟随,以利换班,亦可助威。(3)舞鹿队,一般4—8只鹿,形式大体与狮队相同。(4)高跷队,化装历史故事中和的人物游行。最后有大鼓、大锣、铜钹敲打助威。入夜,一片灯海,数个戏台上,各名班剧团同时演出各种琼剧,相互竞技,通宵达旦,观看者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明代王塞诲撰写的《新建谯国诚敬夫人庙碑》载:冼夫人庙“每令节届期,即云集飙附,若三军之奉主帅,曾无敢有越厥志者”。《琼山县志》卷五•坛庙篇云:“每逢诞节,四方来集,坡墟几无隙地”。1980年梁沙冼夫人庙重建后,次年农历二月初九至十三日举行规模较大的一次庙会活动,据当时有关文章报道,参加“闹军坡”的群众不少于50万人(次),开来的汽车也有数千辆,新坡墟14口水井全部用干,燃放鞭炮,以车计之。
过去,每年仲春梁沙婆庙会闹公坡日,“数百里内祷祈者络绎不绝”(引《琼山县志》)。琼山县本县各乡镇善男信女都自动参加,尤以海口、府城参加的人最多,邻近文昌、临高、澄迈、定安等县参加者也不少。这种象征冼夫人率师出征,驱邪镇魔,保境佑民的“军坡”活动,早已成为海南民间的传统节日。
参加梁沙婆祖庙祷祈的人们,因路程远近有别,有的人早去晚归,有的联系当地亲戚、熟人住三五天。去前,沐浴斋戒一天,参加庙会期间,不吃猪肉。返家前,买一面有“冼”字的红色三角旗,用一枝较长的竹竿将旗套顶端竹尾上,然后扦在大门口,竹出地约1.5米高处,挂一竹筒,以便每天早晚烧香。这是因为当时海南一千多的村峒归附于冼夫人的麾下,归附的村庄高挂冼夫人“冼”字旗帜为标志,以便保护。而如今挂旗烧香,就是求冼夫人在天之灵驱邪镇魔,保佑家境大小平安,这就是冼太夫人的善男信女的一种寄托。其次是买“迎路”食物,如芋头、番薯、蕨等。据传,吃芋头为做事稳当,没有风险,俗云:稳当过芋(在粮食中,芋头易储藏,不易腐烂);吃番薯是寓有番翻发达,家中富有之意;吃蕨意为“做好做矫,头(发)白(胡)须长”,寓有生活富裕,健康长寿。
冼夫人逝世迄今已1400多年了,但海南人民世世代代都很敬仰和怀念她,每年仲春初九至十三,一连5天,“闹军坡”者日胜一日,其出师仪式与祟拜之风历久不衰,一直延袭下来。正如20世纪30年代岭南大学冼玉清教授以《民族女英雄冼夫人》为题,赞誉她是“妇女为国立德立功之第一人,妇女开幕府建牙悬肘之第一人,妇女任使者宣谕国家德意之第一人,妇女享万民祭祀之第一人”。周恩来总理生前也曾祢赞冼夫人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巾帼英雄。
(选自2001年5月,《冼夫人文化研讨会论文集》,原载于《琼崖史海钩沉》)
作者单位:海口市政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