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世纪越族杰出的政治领袖冼夫人，是我国岭南地区高凉郡人。她约生于梁武帝普通初年，卒于隋文帝仁寿初年，历梁、陈、隋三朝。她的家族“世为南越①首领，跨据山洞，部落十余万家”②。夫人“幼贤明，多筹略”③，善于“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④，从青年时代起就成为一个卓越的领袖人物，她常规劝亲族为善，以“信义结于本乡”⑤，且为人秉公处事，不徇私情，遇“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舍纵”⑥，因而在乡里中很有威信，深得越人的拥护和爱戴。
冼夫人所处的时代，正当南北朝末期至隋统一全国之际，她一生的活动顺应了人民群众在政治上要求全国统一的愿望，拥护南朝的梁、陈政权和隋朝，维护国家统一，主张民族和睦团结，并与其孙冯盎先后保障岭南地区的安定局面达110年，为促进岭南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做出了可贵的贡献，是一位值得称颂的历史人物。
一、维护南朝政权的确立和隋的统一
自秦始皇建立了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以后，经过汉代，封建集权制度更加巩固，疆域不断扩大，国家保持统一局面，社会经济继续向前发展。到了南北朝，由于黄河流域的北方少数民族长期互相混战，社会经济遭受严重破环，中原地区的人民大量逃往江东，在长江以南建立了南朝政权。南朝进一步开发南方地区，发展当地的经济，并把黄河流域的文化移植到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加以发展和提高。中国古代文化的极盛时代号称汉唐，南朝是继汉开唐的重要时代，唐朝文化上的成就大体上是南朝文化的更高发展，因此，南朝政权的建立有利于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发展。
至公元6世纪末，在我国北部，由于各族人民长期的接触交往和经济文化的交流，以汉为主体的各族之间的民族大融合局面已经基本形成，全国造成南北朝对立的民族矛盾逐渐趋于缓和。打破南北两个政权的界限。实现全国政治上的统一，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冼夫人的活动顺应了这种历史发展的趋势，为巩固南朝梁、陈政权和隋的统一不懈努力，为维护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做出了贡献。史誉之为“女中奇男子，千古推为第一，可与郭汾阳（郭子仪曾受封为汾阳郡王）、霍票姚（霍去病曾为票姚校尉）并传”⑦。
第一，协助陈霸先摆脱梁宗室大吏的阻扰，平定侯景之乱。
梁朝末年的侯景之乱，对江南人民实行灭绝人性的残酷镇压和烧杀掠夺，富饶的江南地区，“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⑧。社会经济遭到极大的破坏，长江流域自繁荣的建康、富庶的三吴至江陵等经济文化中心都遭到屠城洗劫，铁蹄蹂躏。
侯景之乱，是在梁朝末年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基础上爆发的。当时，各地方的豪绅乘机扩大势力，纷纷割据一方。广州都督萧勃想依靠陈霸先的力量割据岭南；高州刺史李迁仕也乘机北上扩张势力。
公元550年（梁大宝元年），监始兴太守事的陈霸先起兵讨伐侯景。广州刺史萧勃“派人力阻，又遣心腹曲江令谭世远与据南康（江西省南康、赣县一带）的蔡路养勾结，共同阻遏北上军队”⑨。高州刺史李迁仕也“据大皋（江西吉安县南二十里）入灨石（江西南康灨石旧有二十四滩，滩多巨石），以逼武帝（陈霸先）。”⑩
李迁仕在大皋口，遣召冼夫人的丈夫高凉太守冯宝前去见他，准备密谋叛梁。冼夫人识破李的阴谋，力加劝阻，说：李迁仕奉诏救援台城（南京），却假称有病，暗地铸造兵器，练兵习武。现在他无缘无故找你去，一定不怀好意。如果去了，必定被留为人质，不如暂且不去，静观形势的发展。数日后，李迁仕果然起兵反梁，派大将杜平虏领兵出发到灨石、鱼梁（江西万宁县）。此时城内空虚，冼夫人又采用伪装输赕○11的策略，亲率士卒千余人，携带厚礼去见，得以入城，发动突然袭击。李迁仕败走宁都，○12冼夫人乘胜和陈霸先会师于灨石。陈霸先得到冼夫人的援助，排除了这些割据者的阻碍，其后，冼夫人又大力资助陈霸先的军队，平定了侯景之乱。陈朝建立后，冼夫人以她维护绕一的行动，取得了陈朝君王的信赖，成为陈朝在岭南的重要支柱和牵制岭南地方豪强的力量。
第二，支持陈朝政权削弱岭南的豪强割据势力。
陈朝建立后，南方的州郡守宰力图扩大各自的统治范围，多不遵守陈朝法度，政局很不稳定。长沙豪族欧阳頠、欧阳纥父子先后任广州刺史，经营十余年，都督交广等十九州诸军事。欧阳頠的弟弟欧阳盛、欧阳邃任交州刺史、衡州刺史（今广东英德县），“合门显贵，名振南土”○13。他们兵强位重，势力很大，“南通交爱，北据衡疑，兄弟叔侄，盘阻川洞。百越之费□，不供王府，万里之民，不由国家”○14，成为与陈朝对立的一股很大的割据势力。陈朝力图削弱这股地方割据势力。公元569年（陈太建元年），陈宣帝采用调虎离山的策略，封欧阳纥为左卫将军，调离广州。欧阳纥不甘心被削夺职权，不仅不服从调遣，并且还派人召冼夫人的儿子阳春太守冯仆到南海，○15要他共同起兵反对陈朝。冯仆遣使告知冼夫人，冼夫人表示反对，说：“我为忠贞，经今两代，不能睹汝，辄负国家”○16。她一面发兵拒守；一面率领百越酋长迎接陈朝派来的车骑将军章昭达，内外夹攻，在洭口（洭水入浈水之口，在今英德县）大破欧阳纥的水军。欧阳纥用沙石填塞竹笼，放于水栅外，以阻遏舟舰，章昭达命令军士衔刀潜入水中砍破竹笼，然后纵大舰突破直人，擒获欧阳纥。陈朝在冼夫人的支持下，终于扑灭了这股割据岭南地区的豪强势力。随后，册封她为中郎将、石龙（郡）太夫人，并送绣幰油络驷马安车一乘，鼓吹一部和麾幢旌节，卤簿和刺史一样。在封建社会破格册封一个妇女仪同刺史，这是极为罕见的殊典。
第三，助隋统一岭南。
隋朝建立后，隋文帝于公元589年（隋开皇九年）派柱国韦洸进军岭南，以便结束几百年南北分裂的局面，因而具有进步性质和积极意义。但是，韦洸的进军遇到岭南的一些少数民族首领及陈朝旧臣的顽抗。陈朝旧将豫章太守徐璒在南康举兵抗拒，使隋军受阻，不得前进。冼夫人获悉这一消息，即派其孙冯魂带兵前去迎接隋军，并以自己所管辖的八个州归附隋朝。在冼夫人的大力支持之下，隋兵终于进至广州，统一了岭南地区。岭南地区一些少数民族的“豪酋”、“洞主”，原与久在当地历任高要太守、西江督护的陈霸先关系就异常密切；陈霸先称帝后，所委署的南方州镇大吏也多是这些少数民族酋领。隋文帝为了巩固新政权，缓和阶级矛盾，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统治，采取了一系列政治经济上的改革措施：如废九品中正制，由中央直接管辖所有官吏；颁布均田和租调的新令，实行输籍之法；减轻刑罚和徭赋。令州县官吏检查过去隐漏在豪强大户庇护下的户口。这些进步的改革措施打击了地方豪强的势力，也触及岭南地区一些“豪酋”、“洞主”的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因此，立即引起他们起来反抗。
分元590年（隋开皇十年）“冬十月番禹俚帅王仲宣反”○17，起兵叛隋，兵还广州，围攻南海。冼夫人“情在奉国，深识正理”○18，看到形势危急，立刻遣其孙冯暄率师救援韦洸。冯喧原是王仲宣的同伙原罗州刺史陈佛智的好友，不愿进兵。冼夫人大怒，逮捕了冯暄，囚禁于州狱，另派孙子冯盎带兵击杀陈佛智，迅速进军南海。此时，隋文帝派遣给事黄门侍郎裴矩巡抚岭南，“矩及大将军鹿愿，会冯盎兵讨王仲宣平之”○19。冼夫人即披甲胃，乘骏马；张锦伞、带领彀骑、护卫诏使裴矩到各州巡抚、平定了岭南豪强的反叛。岭南二十余州的各族首领，纷纷接受隋朝的官爵，苍梧（广西梧州一带）首领陈坦，岗州（今广东新会县一带）冯岑翁，梁化（梁朝曾在今广东惠阳县东南、乐昌县及广西永辐县一带建置过梁化郡）邓马头，藤州（今广西藤县）李光略，罗州（今广东化州北百里一带）庞靖等各渠帅都被任命为刺史、县令，继续统辖各自的部落，岭南地区从此安定。冼夫人为隋的重新统一和历史的进步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并因功受册封为谯国夫人，开幕府，置官吏，听发部落六州兵马，便宜行事。此后，冼夫人一家又成为隋朝稳定珠江流域政治局面的主要支柱。
冼夫人始终支持统一、反对分裂割据的行动，深深影响了她的后代。每逢季节，她就把梁、陈、隋三朝政府封赐的物品陈列庭前，教育子孙忠心报国。后来在隋亡唐立之际，她的孙子冯盎拥有番禺（今广州）、苍梧（今梧州）、朱崖（今海南岛）等地，有人纵恿他称王；说“隋季崩荡，海内震骚，唐虽应运，而风教未俘，岭越无所系属。公克平二十州，地数千里，名谓未正，请上南越王号”○20。冯盎即义正严词拒绝：“吾居越五世矣，牧伯唯我一姓，子女玉帛吾有也，人生富贵，如我希矣。常恐忝先业，尚白王哉”○21?“本州衣锦便足，余复何求，越王之号，非所闻也”○22。后来冯盎归附唐朝，对唐朝统一岭南地区作出了贡献，这是冼夫人言传身教的结果。
二、拥护和积极推行郡县制
冼夫人不仅大力支持中央王朝统一岭南地区，而且积极帮助中央王朝在海南岛俚人地区重新设立郡县制度。
冼夫人是广东西南部高凉郡（包括今茂名、阳江、阳春、电白、化州、恩平等地）的俚人○23，与海南岛黎族的先民俚人同称。高州、廉州、钦州、雷州毗连，与琼州仅隔一海，往还频繁，冼夫人对琼崖的情况十分注意。由于她努力和辑百越，“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24，后来在梁大同年间，她“请命于朝，故置州”○25，在海南岛恢复了郡县建置，使之重归中央王朝的统一管辖治理。
隋仁寿初年，“诸俚亡叛”○26，隋文帝“敕夫人招慰，夫人亲载诏书，历十余州，宣述上意”○27，得到隋文帝的嘉许。从冼夫人与海南岛俚人关系的深远，宣慰的地区广达十余州，雷州半岛与琼州仅隔一海峡。舟行朝发夕至等情况推断，冼夫人很可能曾经到海南岛巡历慰问过俚人；隋文帝赐予她临振县（一说今崖县。一说今临高县一带）汤沐邑一千五百户，并追赠其子冯仆为崖州总管，这样的封赐与冼夫人加强和巩固海南岛的郡县制并非无关。
由于冼夫人的建议和支持，梁朝在海南岛俚人地区重新恢复郡县制度，过去580多年在该岛郡县时置时弃的局面从此改观。自秦始皇统一全国后，在岭南地区设立了南海、桂林、象三郡，置于封建的中央专制集权国家治理之下。“汉承秦制”，汉武帝元封元年（前110年），又在琼崖北部设立了珠崖郡，南部设儋耳郡。但立郡县后，由于封建官吏的横征暴敛，引起珠崖俚人的强烈反抗，汉王朝又改取“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28的羁縻政策。公元前48年（汉元帝初元元年）珠崖俚人再次起义反抗，汉元帝召开廷议谋求对策。廷议中出现了弃置和用武的分歧。弃置派的代表贾捐之认为在海南岛建郡“得不偿失”：“珠崖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弃之不足惜”○29。汉元帝采纳贾捐之的主张，在公元前46年（初元三年）撤销珠崖郡，改为朱卢县，隶合浦郡。从此至南朝梁大同年间的580余年，珠崖郡时弃时置，有时改郡为县，有时归属对海的合浦郡管辖。三国时的孙吴以及晋、宋、齐各朝有时复郡，但仍属羁縻性质，甚至有时还把管理珠崖的行政机构设立在对海的徐闻○30，反映了当时封建统治势力在海南岛仍未稳固。至梁时海南岛儋耳郡千余洞归附冼夫人，冼夫人不以此作为搞割据的力量，而“请命于朝”设立州县。梁大同年间，根据冼夫人的建议，恢复了海南岛的郡县制，置崖州，隋“大业中，珠崖改为郡”○31。后历经唐、宋、元、明、清，海南岛地区不论设郡或置州改府（琼州府）都统属于中央政权治辖下的行政区域政治组织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冼夫人在海南岛俚人地区恢复和巩固郡县制，密切中原地区与边疆地区海南岛的关系，有利于祖国的统一和巩固等方面，与前代相比，具有历史性的进步。
封建王朝在海南岛俚人地区设置郡县，是维护剥削阶级利益政权机构的组成部分，是地主阶级统治压迫俚人的工具。但郡县制的推行，在客观上又有利于巩固中央集权，加强中原地区与海南地区的联系，促进国家的统一巩固和海南岛俚人社会的发展进步，孤悬南诲的边陲岛屿自此和内地结成不可分割的血肉联系，中土人士陆续南迁，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进一步促进了海南岛俚人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隔海相望的两广高、化、雷、钦、廉、梧、藤等州，俚、僚等族人民也因远渔留居，或因避乱南徙，纷纷迁居琼崖。从此揭开了黎、汉等族人民共同开发祖国南疆的新篇章。
三、实行民族团结和睦政策
岭南地区在历史上早就形成了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地方。俚、僚与汉人杂处，共同劳动，繁衍生息在这块富饶美丽的土地上，他们在频繁的接触和友好往来中，互相团结和合作，共同促进经济的联系和文化的交流，开发岭南地区，创造了我国灿烂多彩的历史文化。生长在这个多民族杂居地区的冼夫人，身为俚人，她深知民族团结的重要性，一生极其重视做好各族人民团结和睦的工作。
冼夫人与罗州刺史冯融之子冯宝结婚，本身就是一个促进和睦团结的有力行动。罗州刺史冯融本是北燕昭武帝冯弘的后裔，先世原是鲜卑化的汉人。冯弘后为北魏所伐，败走高丽，命他的儿子冯业带领300人浮海归宋，刘宋封冯业为怀化侯新会（今广东新会）太守，宋以后又改为罗州刺史。至冯融时已传三代。冯融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士大夫，“能礼义威信镇于俗，汲引文华、士相与为诗歌，蛮中化之，蕉荔之墟，弦诵日闻”○32。但是，起初“融之莅政也，虽三世为守牧，然他乡羁旅，号令不行。”○33为了便于统治和增强自己的政治势力，这个北来的历任封疆大吏的世族，作出了与当地少数民族通婚的抉择，选聘当地越人望族著姓的冼夫人为自己的儿媳。由于冯氏与越族冼氏缔结婚姻，相互结好，因而增强了他们在当地少数民族人民中的号召力和威信，于是“俚人始相率受约束”○34，政令有序，人莫敢违○35，“远近怀畏”○36。
冼夫人自与冯氏缔姻后，进一步受到先进的汉族封建文化的深刻熏陶，又“戒约本宗，使从民礼”○37，仿效汉人的礼俗，推进俚人地区封建制的发展。冼冯联姻，对稳定岭南地区封建化，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为了安定社会，促进民族和睦，冼夫人还勇于为民请命，除暴安民。岭南地区物产富饶，“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溱”○38。自南朝以来，由于偏安一隅社会相对稳定，经济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岭外酋帅因生口翡翠明珠犀象之饶，雄于乡曲者，朝廷多因而署之，以收其利，历宋齐梁陈，皆因而不改”○39。广州繁荣的商业和海外贸易的收入，使南朝政府获得很大的利益，成为南朝的重要经济来源。但是，贪得无厌的官吏，也把任职岭南视为搜刮财富的肥缺。“在任者常至巨富，世云：‘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也”○40，“捲握之资，富兼十世”○41。隋朝番州○42，总管赵讷尤其贪财残虐。他在任时，贪贿搜刮，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因而激化了岭南地区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致使“诸俚僚多有亡叛”○43。冼夫人面对这种情况，即遣长史张融到长安指控赵讷，要求查办，并提出安抚各族人民的种种建议。隋文帝鉴于岭南地区政治上和经济上的重要性，采纳冼夫人的意见，派人到岭南查办，依法处死赵讷。接着，又委派冼夫人招慰安抚各族人民。冼夫人时已八十高龄，亲自持诏巡历十几个州，收到很好的效果。番州地区又出现了较为安定的局面。
对于越人内部互相攻掠，冼夫人则力加和辑。6世纪时，岭南地区推行郡县制虽已700佘年，封建制逐步得到发展，但除城镇及交通要道附近地区外，广大的俚、僚等族聚居的僻远地区，仍然盛行奴隶占有制或者保留浓厚的奴隶制残余。使用奴隶、劫掠奴隶、买卖奴隶或以债务没人为奴之风仍很炽盛，“生口”（奴隶）与珍宝同列，是越人豪酋财富和势力的重要标志。买卖奴隶成为当时越人豪酋获取财富的重要来源。当时的海外贸易港口广州是“生口”买卖的中心，冼夫人的家乡高凉郡则是出口奴隶的传统供应地。《梁书•王僧孺传》记载，“天监初，……郡常有高凉生口及海舶每岁数至，外国贾人，以通货易，旧时州郡以半价就市，又买而郎卖，其利数倍，历政以为常”，越人豪酋及地方官吏通过贩卖奴隶获得了巨富。为了夺取更多的奴隶，“鬻口为货”○44，各部落的豪酋经常发动战争，互相劫掠，攻战不休。尤其是冼夫人之兄南梁州刺史冼挺，更“恃其富强，侵掠旁郡”○45，“岭表苦之”○46，酿成了社会的动乱。冼夫人“宿有筹略”未字即能使其兄辑和”○47，她对冼挺“多所规谏”○48，劝他停止攻掠兼并旁郡和其它部落。由于冼夫人的努力，越人怨隙止息，解仇息兵，“自是溪洞之间，乐樵苏而不罹锋镝者数十年”○49，越人内部的团结也因此得到大大增强，这在当时政治上是进步的，也是得人心的，因而受到越人的拥护和赞扬。
当然，历史上任何杰出人物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同封建社会许多进步的历史人物一样，冼夫人属于上层统治阶级，对岭南地区俚僚等族人民有压迫剥削的一面，她的所作所为，从根本上来说是维护封建统治制度的。由于历史和阶级的局限，她不可能摆脱正统观念和忠君报国等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然而“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没有提供现代所要求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50。在6世纪南北朝对峙，地方豪强拥兵割据的年代里，冼夫人独树一帜，始终与封建王朝保持联系，协助南朝梁、陈以及隋王朝，打击岭南地区的分裂割据势力，维护封建中央集权和祖国统一；她实行团结各民族的进步主张和措施，使岭南地区持续百年成为相对比较安定的地方，为当地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提供必要的条件，在客观上有利于两广地区生产力的发展和越人社会的进步，这是十分可贵的贡献。地不愧是我国古代越族杰出的妇女。因此，她的形象长留在当地人民的记忆之中。为了纪念这位蜚声史简的越人政治领袖，两广的高、雷、化、钦、廉等州建造了很多庙宇，茂名、化州、电白等地往往一县即有十余处，二三十处以上。海南岛的崖州建有郡主夫人庙○51，儋县和南丰镇也立了冼夫人庙，人们以此来追思缅怀她的功业。
注释：
①吴王夫差灭越，筑南越宫．秦末汉初，南海尉赵佗沿用旧名．建“南越国”，
《隋书》仍以“南越”的名称泛指岭南地区。
②③《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④⑤⑥《北史》卷九十一，《谯国夫人冼氏传》。
⑦重修《电白县志》（清光绪十八年本）卷五。
⑧《资治通鉴》梁太清二年。
⑨仇池石：《羊城古钞》卷四。
⑩《南史》卷六十六，《杜僧明传》。
○11古代南方民族以贷为赕，输赕是以财赎罪之称。
○12详见《北史》卷九十一，《谯国夫人冼氏传》。
○13《陈书》卷九，《欧阳頠子纥传》。
○14李防筹编：《文苑英华》卷六八二，徐陵：《与章司空昭达书》。
○15《北史》的《谯国夫人冼氏传》中作南海；《隋书》的《列女•谯国夫人传》中作高安。
○16《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17《番禺县志》（清乾隆三十九年本），卷三十八，《事纪》。
○18《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19仇池石，《羊城古钞》（清嘉庆本）卷四。
○20○21《新唐书》卷一一O，《冯盎传》。
○22《光绪重修高州府志》（光绪十六年本），卷三十七，《列传•冯盎传》。
○23高凉郡是俚人的主要分布地区：《太平御览》卷七八五，“俚”条引《南州异物志》：“广州南有贼曰俚，此贼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
○24《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25道光二十一年《琼州府志》卷首沿革表第一页，引萧应植修《琼州府志》（乾隆三十九年本）沿革表。
○26○27阮元：《广东通志》卷九，郡县沿革表七，《琼州下》条注引《元和郡县志》载《高州诚敬夫人庙碑》。
○28《后汉书》卷八十六，《南蛮传》。
○29《前汉书》卷六十四下，《贾捐之传》。
○30三国吴孙权赤鸟年间，珠崖郡的治所在徐闻（今广东徐闻县西）。
○31唐胄：《正德琼台志》卷二，沿革表。
○32○33温廷敬：《广东通志列传》卷二，引（明）王佐《广州人物传•冯融传》。
○34温廷敬：《广东通志列传》卷二，引（明）王佐《广州人物传•冯融传》。
○35《北史》卷九十一，《谯国夫人冼氏传》。
○36《新会县志》（清康熙二十九年）卷十四。
○37《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38《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
○39《隋书》卷二十四下，《食货志》。
○40《南齐书》卷三十二，《王琨传》。
○41《南齐书》卷十田，《州郡志》上。
○42隋仁寿元年（公元601年）避太子晋王讳，改广州为番州，大业三年，罢番州为南海郡。
○43《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44《新唐书》卷一六三，《孔戣传》。
○45○46○47《隋书》卷八十，《列女•谯国夫人传》。
○48《茂名县志》（清光绪十四年重修）卷二，《建置•坛祠》。
○49周广、郑业崇等辑：《广东考古辑要》（清光绪十九年本）卷三十九，《人物•冯融传》。
○50《评经济浪漫主义》（1997年春），《列宁全集》第一五0页。
○51隋文帝曾赐临振县一千五百户为冼夫人的汤沐邑，因而崖州黎，汉族人民尊冼夫人为郡主夫人。

（选自1983年，冼夫人学术研究交流会交流论文，原文发表于《民族研究》1980年第3期）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