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冼夫人攻破高州城后,李迁仕带着百多名残兵败将逃出高州城,日夜兼程,向北逃窜到粤北边陲南雄,再穿过大庾岭,到达梅关,进入了江西地界,这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梅关位于广东省南雄市北部四十里处的大庾岭上,山高地险,是江西与广东两省的交接处。早些时候,李迁仕派出主帅杜平虏北上占据大皋口时,就是通过梅关进入江西的。因梅关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故杜平虏北上时留下部分士兵在此把守关口。这次李迁仕逃到梅关,立即被杜平虏的守关士兵迎进关内。守关的士兵们看到李迁仕衣冠不整、伤痕累累的狼狈样子,已经明白高州失守了。吃过晚饭后,士兵们又煮好一桶热水,李迁仕冲凉浸泡了一番,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床睡觉。
李迁仕这一夜并未睡好,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该往哪里走才能躲避冼夫人的追击。他发誓:一定要与冼夫人、陈霸先决一死战!天刚放亮,士兵进来请示李迁仕往哪里走时,李迁仕把夜里想好的路线告诉士兵:“走山路,赶快到宁都!”
李迁仕为什么不直接往赣石走而是要舍近求远走宁都?原来这也是李迁仕夜里想出的新计划。杜平虏所带的两万军队已经进入赣石,南康有谭世远和蔡路养的两路精兵,共计两万人。若能游说自己的僚友——宁都主帅刘霭的一万水兵参战,三路大军就有五万人之众。陈霸先部队才两万人。这样,三路大军对陈霸先的部队以多一倍有余的兵力进行水陆包围,即可全歼陈霸先于赣石,然后再挥师南下对付冼夫人。那时即便冼夫人手下的五万大军全部出动,也只能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他在高州被冼夫人打击的惨败之辱,即可一朝洗脱。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说服刘霭出兵共同抗击陈霸先。
已进入赣石的杜平虏,除了让部分军队留守赣石外,便带领着大部队赶来与李迁仕会合,一同开进宁都。李迁仕进入宁都后,果然受到刘霭的热情接待。
宁都的刘霭与李迁仕一样,也早有称霸江西的野心。前些日子,李迁仕曾派出使者前来与之联络,计划起兵反梁,截击陈霸先,他心中便有准备。这次李迁仕亲自到来,不用过多的游说,便一拍即合,并且决定立即联合举兵起事。
三日后的清晨,分别绣有“刘”、“李”的两面大旗,在宁都竖起,正式宣告独立,脱离朝廷。接着兵分两路,开进赣石,包围陈霸先,阻击北进勤王之师。陆兵由杜平虏率领,从兴国出发沿着平江驿道进军;水兵由刘霭率领,沿着梅江顺流而下。两军约定在南康汇合,然后与南康守将蔡路养军联合形成对陈霸先的合围,誓要把陈霸先消灭在赣石二十四滩。
原来,陈霸先将定州刺史、曲江侯萧勃迎进广州任都督以后,便率兵北上支援台城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江南各地的大族豪酋已趁侯景之乱纷纷割据称雄,更令他震惊的是,连宗室萧勃也要割据广州。
萧勃任广州都督后不久,建康即传来消息,建康台城已被侯景攻破,城内被围困多时的梁武帝萧衍已被活活饿死。侯景拥立了萧衍的儿子萧纲为帝,改元大宝。萧勃心里很清楚,虽然新帝即位,但野心勃勃的侯景拥立萧纲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自立为帝才是其真正的目的。到时要杀掉萧纲自立为帝,还要经过一番战斗,因为侯景不是梁朝宗室,朝廷上下未必会听从侯景的控制,动荡就在所难免。朝廷安定不下来,也就无力顾及岭南。因此,必须趁着动乱的时机,割据岭南,利用自己是梁宗室的有利条件,为日后称帝做好准备。但要割据岭南,必须清除障碍,最大的障碍就是陈霸先。于是,他派出心腹曲江县令谭世远和盘踞南康的蔡路养合兵拦击陈霸先。
最先拦截陈霸先的是曲江县令谭世远。谭世远是广州都督萧勃最近任命的县令,对萧勃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是萧勃安插在曲江的心腹,目的是要控制岭南北部的出口要冲地带。但要他带兵作战,却未免过于不自量力了。他哪里是陈霸先的对手?双方军队一交战,很快就被陈霸先的部队打得七零八落。
陈霸先打败谭世远后,继续前进。正当部队翻越了大庾岭,进入南康地界时,蔡路养便率兵拦截了去路;而且又从后面追来一路官兵,为首的就是高州刺史的主帅杜平虏。这时,蔡路养拥兵两万,杜平虏拥兵两万,两支部队合起来兵力共四万。陈霸先在敌众我寡、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敢大意,只得暂时停兵于赣石。
陈霸先谙熟韬略,深知只有先除掉后顾之忧,才可奋力向前。自己势单力薄,必须借助强大的外力支援才能得心应手。这个外力应从哪里寻找呢?思索中,他突然眼睛一亮:冼夫人!对,就是她!是她,在岭南各部落中拥有绝对威信;是她,拥有强大的物质基础和绝对优势的军事实力。只有取得她的支持,才能破强敌,挽狂澜。于是他奋笔疾书,插上鸡毛,特急飞报冼夫人。
冼夫人接到陈霸先的求助信后,让高凉太守冯宝留守高州处理战后遗留问题,她从各部落中调拨了五万人马,亲自率军北进。由于岭南各部落都诚心归附冼夫人,加上她严明的治军纪律和严格的军事素质,使她的军队在作战时所向无敌,敌军闻风丧胆。这次冼夫人亲自率军北进,更是惊动岭南。冼家军越大庾岭,出小梅关,一路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陈都督!冼夫人的援军到了!”一骑快马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高声禀报。
“来到哪里了?”陈霸先着急地问。
“过大庾岭了。”
“好啊!我要亲自去迎接冼夫人。”陈霸先说完,跃上了他的银蹄火烈马,带上跟随左右的周文育和杜僧明等一彪人马,一齐飞奔至大庾岭小梅关迎接冼夫人的到来。
大庾岭与萌诸岭、骑田岭、都庞岭、越城岭合称五岭,这五岭山势陡峭,千峰耸峙,地形险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南北的交通。据说大雁南飞,至此便不再前进。五岭之南,称为岭南,中原文化很难传人,保持着相对的原始状态。在五岭之上,还残留着许多秦汉时代的文化遗址,烽火台、嘹望哨还历历在目,更加增添了几分战争的苍凉感。
冼夫人站在一座烽火台前,看着眼前这一处处的军事文化遗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突然,远远地看见一彪人马沿着山道旋风般地飞奔而来,待到近前时,那伙人一齐下马,簇拥着一位相貌堂堂的大将军。夫人正想问话,大将军却先开口说:“本将陈霸先,特来迎接冼夫人。”
冼夫人第一次见到西江都护陈霸先,陈霸先也是第一次见到冼夫人。他们都知其名不见其人。冼夫人与陈霸先过去虽未曾谋面,但都了解对方的情况,互有敬慕之意。陈霸先早已觉察到冼夫人非同一般的土著首领。他曾多次对部将称赞冼夫人冲破俚俗樊篱,主动与汉官联姻的奇举。在他心目中,冼夫人是一位有胆识、才略过人的女中奇才。如果能与冼夫人合作,能得到冼夫人的支持,他定能够平定叛乱甚至可以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冼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西江都护、高要太守陈霸先。陈霸先对当前军事形势的分析,更让冼夫人佩服不已。
陈霸先对冼夫人说,我们这次对李迁仕之战,只能胜,不能败。战事分三步进行:第一步是派出营中资深的老将军去离间李迁仕与刘霭水师的关系。赣江三百里水域,乃是刘霭的用武之地,若不能将刘霭水军与李迁仕脱离,于我方决战不利。第二步是请冼夫人的五员大将率领五万俚人部队对南康城进行包围,对蔡路养的两万部队则围而不攻,切断他与李、刘的联系,防止他狗急跳墙。第三步是由陈霸先率领两万主力直插宁都追击李迁仕,然后快速挥师与夫人会合,最后在二十四滩水陆地面进行大决战,歼灭刘霭及蔡路养。
总决战开始了。陈霸先骑着银蹄火烈马,手执一柄长矛,显得更加高大威猛、正气凛然;冼夫人则身穿一件银灰色的铠甲,外披一袭绛红色的外套,腰间佩着一柄人面纹镶金宝剑,手执一把铁骨红绸大折扇,坐在双轮指挥座车上,显得精明潇洒、胸有成竹。两人共同指挥着出关以来的第一场大战。
陈霸先一声令下,冼夫人令鼓手敲响进军的铜鼓。顿时杀声四起,几万人云集在二十四滩的水陆两地,直杀得天昏地暗、陈尸遍野。战斗到黄昏,南康城池也被攻破,陈、冼联军冲进城里,全歼蔡路养两万叛军。不可一世的李迁仕、刘霭双双被斩首于南康城下的十里沼。至此,李迁仕的叛乱彻底被平息,陈霸先北上勤王的障碍也被清除。
这次陈、冼的赣石会师将会给冼夫人日后的政治生活带来什么影响?欲知后事如何,留待下
集再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