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冼夫人正与丈夫冯宝在聚义厅议事,突然接到高州刺史李迁仕送来的急信,请高凉太守冯宝到州府议事。冯宝决定立即前往,被冼夫人阻住。
“慢!”夫人道,“我们从前次截获的侯景的信件中,已经证明侯景与李迁仕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了。十多天前,广州都督萧勃为征兵援台而召集的议事会,李迁仕却称病而不去参加,但背地里却加紧招兵买马、铸造军械。前几天,又派出主帅杜平虏占据了岭南北部的军事要塞大皋口,然后才召你前往州府议事。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呢?”
“不会吧!”冯宝说,“上次因为局势未明朗,侯景想拉拢人作乱,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今次是广州都督萧勃征兵援台,应是代表了朝廷的旨意吧!待我亲赴州府一趟不就明白了么?”
“不能去!”冼夫人坚决地说,“李迁仕为人奸诈,诡计多端,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我们对他不得不防。如果你前去州府,他必定将你扣留下来做人质,然后强迫你出兵造反。这次你暂且不去,等待几天看看情况再作决定。”
“这次如果不去,如何向李大人交代?”冯宝着急地说。
“你就对他说,这两天身染风寒,无法前行。待过几天,再厚礼登门拜访。”
“既然如此,就按夫人吩咐行事吧。”冯宝按夫人的意思写了封回函发给李迁仕。
两天过去了,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据探子回报,李迁仕的主将杜平虏已率兵开出大皋口,过了梅关,直逼赣石,追赶着陈霸先的北上援台军队。这个急转直下的形势,早已在冼夫人的意料之中。她正在思索着如何应对。
忽然,门外一声高呼: “急报!”一骑快马飞奔至太守府门前,骑士急速地将一封插有鸡毛的特急快件递给太守府传令官,请他立即转给冼夫人。冼夫人拆开信件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信中写道:“首领阁下:吾军北上,突遇变故。前有堵截,后有追击。请求支援,排除障碍。霸先亲笔。”
这是陈霸先差人送来的一封特急救助信。陈霸先北上援台,进军至南康时,前面遇到了南康守军蔡路养和曲江县令谭世远的阻拦;后面又有李迁仕主将杜平虏的追击。这三支部队共有兵士五万人,在数量上多于陈霸先,而且他们熟悉地形,对陈霸先北进构成极大威胁。为了排除干扰,陈霸先便写了一封特急鸡毛信请求冼夫人支援,以求牵制李迁仕叛军。
冼夫人在两天内连续接到两份书信,一轻一重,一邪一正,该如何处置?这是摆在冼夫人面前最严肃的抉择。冼夫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攻下高州,解除后患,再率兵北上支援陈霸先。
她经过反复思考,形成了一个智取高州的战斗方案。她把方案向丈夫冯宝作了详细说明。她说:“杜平虏是李迁仕的主力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但他这次率兵人赣石,必然与陈霸先部队发生战斗,一时脱不了身,回不了高州。李迁仕留守高州,力量单薄,防卫不足。我们应乘虚攻城,消灭叛贼。但高州城地理险要,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四周又有一圈大山为它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若城内粮草充足,纵有十万大军也难破城。因此,我们必须智取,不能强攻。兵书云:‘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这就是兵法里的‘笑里藏刀’之计。我们在实施此计时,可把一千将士埋伏于城下,再将三百名精兵化作挑夫,以送礼名义入城,然后打开城门,让城外伏兵一拥而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即可夺取高州。”
冯宝及众将军同意了冼夫人的作战方案。决定立即按计划分头行动。由水战将军甘和、陆战将军盘石以及谋略将军廖胜三人分别带领着一队人马,秘密地潜进高州城下的东、西、南三城门外,埋伏于护城河四周的草丛中。火炮将军陈善带领五百兵士在外围接应,若然智取失败时,则用火炮强攻。冼夫人则亲自带领精兵化妆进城。
这天上午,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气特别晴朗。李迁仕的心情也特别好。因为他派出的杜平虏已经率兵从大皋口出发,会合了曲江的谭世远和南康的蔡路养,目前正在与宁都的刘霭联络。一旦杜平虏与刘霭联系上,即可对陈霸先进行全面围攻堵截,把他消灭在江西境内。现在最令李迁仕担心的是冼夫人的俚人部落军队能否归服他的调遣,这才是成败的关键。前两天飞马投书给冯宝,令他来州府议事,冯宝却称身染风寒不能前来,这就打乱了他原先设计的扣押人质作筹码的计划。冯宝回信说过两天会送厚礼来拜访,现在两天过去了,仍未曾接到冯宝的消息,不知情况是否有变?如果被冼夫人看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正在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突然门外传令兵高声传报:“冼夫人差人送礼来访,要求人城求见!”
李迁仕听到传报,立即紧张地上城观察,细心观察来者是什么人。他在城门楼上看到冼夫人带着一群俚女嘻嘻哈哈地站在城下。只见冼夫人头戴金花冠帽,双耳垂着一对金耳环,颈上套着一个银项圈,手腕佩戴红玉手镯,上身穿着七彩锦绣短衣,下身穿着银绣裢裙,脚佩镶珠脚圈,足穿革底花鞋。从上到下,金闪闪,银灿灿,珠光宝气,十足的俚人豪华贵妇形象。
李迂仕在城门楼上被冼夫人这身豪华贵妇的打扮所吸引,完全看不到一点武将的影子,紧张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主动地问道:“请问城下可否就是俚人大首领冼夫人?”
冼夫人明知李迁仕认识自己,却装模作样,这令她十分反感。因此,她也不显山不露水地还以颜色,也佯装不认识他:“别哕嗦了,快叫李刺史出来答话。”
“哈哈哈!”李迁仕一阵大笑道,“本人就是李迁仕。”
“哎呀!李大人,卑妇冒犯天颜,请大人恕罪。”
“ 哪里哪里! 请问夫人, 今次到来有何贵干?”
“禀大人,冯太守因外感风寒,尚未痊愈,不能亲自赴约,特遣卑妇备些薄礼前来谢罪!”冼夫人说完,令身边一位挑着竹箩的女子打开箩盖,露出两箩白花花的大米;再令另一位挑着木格柜子的女子打开木格柜子的柜盖,露出两柜金光灿灿的金锭。
李迁仕在城门楼上看着城下的两三百人中,有些挑着竹箩,有些挑着木柜,还有些人推着一辆辆的独轮鸡公车,鸡公车上驮着一袋袋的物资。如果按照刚才所见,这里就足足有五万多斤粮食、几千两黄金了。这些粮食和黄金,正是当前战争急需的军用物资啊!这不等于雪中送炭么?李迂仕乐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试探地问:“夫人为何送来这么多贵重的礼物?”
冼夫人说:“李大人,高凉地广人多,物资丰盛,黄金和大米只算是当地的土产而已,哪能算什么贵重礼物?只要刺史大人高兴,以后卑妇可以从其他部落中挑选一些精致的工艺品来送给您。”
“这就有劳冼夫人的费心了。”李迁仕贪婪地回答。
冼夫人见李迁仕绕了半天还未提及开城门之事,于是便单刀直入地说:“李大人,请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呀!”
一提到开城门的问题,李迁仕狡猾地说:“夫人,目前形势动荡,关闭城门是不得已的事。如今你送礼来了,我哪有不开城门迎接之理?只是人太多进来了不好处理。就请你一个人单独人城,其余的人在城外面等候吧!”
冼夫人见李迁仕有所警觉,怕时间一长会露出破绽,便抓住他贪财的心理,故作从容地挖苦说: “李大人的警惕性真高啊!连我也不放心了。可是我们这一大群男女挑夫,怎能会突然变成兵士?这恐怕是风声鹤唳吧!既然李大人只让我一人进城,那就让我自己进去,你们将担子挑回去吧!别让大人为难!”说完便向大家挥了挥手。
李迁仕见冼夫人生气了,万一真的让这些挑夫将担子挑回去,眼前这批黄金白米岂不也跟着走了?他把目光往前移,看到眼前不过两三百人,大多是俚人妇女,少数推车的是男子。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是标准的挑夫模样。于是,他口气和软地说:“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说让你一个人先进城,其余人员在这里等候一下,让检查官先检查一下货物,然后再进城。”
冼夫人看出李迁仕的诡计,紧追不舍地说:“说到底,李大人还是对我们不放心啊!我们是给您送黄金白米来的,您却对我们如此不信任。早知这样,冯太守又何必自作多情?搞得我这个大首领也面目无光!李大人既然不领情,我也完成不了任务,只能回去等待冯太守以后身体痊愈了,再亲自来向您赔礼就是了!”说完,便让大家一起挑着担子往回走。
冼夫人以送礼名义来到高州城下,李迁仕却不让进城。但如果进不了城,就无法夺取高州。怎么办?欲知后事如何,留待下集再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