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的族属问题,史料并无明确记载,但却清楚地显示了两个问题:一是“高凉冼氏之女”;二是“世为南越首领”。然而这两个问题恰好为研究冼夫人的族属问题提供了可靠的依据。据此两问题进行科学考证结果表明,冼夫人的族属应为南越民族中的俚族。其科学依据如下:
一、冼夫人故里位置问题
《隋书·谯国夫人传》载:“谯国夫人者,高凉冼氏之女也。世为南越首领??”文中首句肯定了冼夫人的故里——高凉;第二句指出的她的身份——首领。既称首领者,无疑不属于中央政权的行政体系,而是归属于某一民族集团。但这个集团称为“南越”者,也未免过于泛称了。
我国过去对东南和南部的古代民族统称为“越”,或称为“百越”。“百越”一词最早出现在《吕氏春秋·恃君》:“杨汉之南,百越之际。”后汉学者高诱注释日:“越有百种。”但这只是谈当时南方民族集团的数量很多,并非刚好一百种。据《路史·后纪>将“百越”归纳为“南越、越裳、骆越、瓯越、瓯隑、瓯人、且瓯、供人、诲阳、目深、扶摧、禽人、苍吾、弯杨、扬越、桂国、西瓯、损子、产里、海癸、九菌、稽余、仆句、比带、区吴”等二十五个民族。这些民族分布很广,据《汉书·地理志》注:“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这个范围,包含了东南和南部地区,即江苏、安徽、上海、浙江、江西、福建、台湾、广东、广西等省,这些地方,均为百越的聚居地带。
“南越”是百越民族中的一个分支。历史上的“南越”一词,有着几个不同概念的含义:一是国名。《史记·南越列传》载:“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这是“南越”一词的使用起始。秦末汉初,赵佗于岭南自立为王,号称南越国时,南越国的领域范围包含了秦时的岭南三郡,即南海、桂林和象郡,这些地方都称“南越”。二是方位名。《中夏系统中之百越·南越》文日:“以其地为扬越南部,故称为南越。”这与“东越”和“西越”一样,都是以地域方位而命名的。如“东越”,是指百越东部的“东瓯”和“闽越”:“西越”,即指百越西部的“西瓯”和“骆越”。三是民族名。“南越”名称虽有作为国名和方位名而同时存在,但同时也是百越民族中一个分支的族名。作为一个民族来说,它有着自身发展的长久历史,南越作为一个族体,早在西周时代就形成了。南越民族主要是广东地区的原始先民发展形成的,其活动范围主要是广东、广西和越南一带。《隋书》所称的“南越”,即是指居住于岭南地区中的南越民族的族称。
“俚”是南越民族中的支族。南越民族也并非只是一个民族,它是由许多支族集团组成的,其中包括俚族。“俚”的名称最早出现于《后汉书·南蛮传》:“交趾女子征侧及其妹征贰反??九真、日南、合浦蛮里皆应之。”此后,有关“俚”的记载,便频频出现于各种史料之中。《隋书·南蛮列传》载:“南蛮杂类,与华人错居,日蜓、曰猿、日俚、日獠、日竾??古先所谓百越是也。”从以上史料的记载,“俚’’是历史上很有影响的土著民族,是南越民族中的一个支族。
冼夫人居住的高凉故里, 位于俚人聚居的中央地带。俚人的居住地域比较广阔,据《南州异物志》记载:“广州南有贼日俚。此贼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文中所用的“贼”字,是指未开化的少数民族称呼。按此地理范围,冼夫人故里的高凉地区,属俚人的聚居区;既然冼夫人世居高凉,也必是世居高凉地区的土著民族——俚族。
二 、冼夫人民族首领问题
冼夫人家族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取得了民族首领的地位。高凉地区是俚人势力最强的地区。秦汉以来,由于汉越物质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促进了岭南地区的经济发展;但高凉地区地处僻远,地势险阻,交通不便,封建王朝对此也鞭长莫及。因此,居住在高凉地区的俚人民族,直至在六朝时期,还“尚仍蛮俗”、“各有长帅”。为了减少俚人的反抗和加强封建统治,封建王朝对此地区实行“以俚治俚”政策,利用当地的俚人首领,对其民族进行封建治理。早在秦末汉初,赵佗建立南越国,自立为南越武王时,居住于高凉的冼氏家族首领便与赵佗见面,并与赵佗建立了友好的合作关系,被赵佗委以治理高凉的重任。此后,冼氏家族再经过七百余年的发展,到南朝冼夫人时代,已达到拥有“部落十余万家”的雄厚实力,成了高凉乃至岭南地区举足轻重的俚人渠帅。因此,冼夫人既为俚人首领,也无疑是高凉地区的南越俚族。
三、冼夫人民族特征问题
冼夫人及其家族具备俚人的民族特征。一是称谓特征:俚人称本民族尊者为“都老”。冼夫人的丈夫冯宝本是汉族官吏,因有赖于冼氏势力为其推行王朝政令而为其联姻,并入赘于冼氏,成为冼氏家族中的一员。冯宝入赘后,由于民族地位的改变,身份地位也随之改变,使他从一个“号令不行”的汉官,转变为俚族的至尊者,被俚人称之为“都老”。《广州人物传·冯宝传》中的记载是:每当冼夫人与冯宝出行时,俚人“望双旌而拜,迎者相望,辄戒其下日:冯都老来矣,母为不善。”由于冯宝入赘于冼氏家族,使其儿孙们也成了名符其实的俚人,得到了社会的公认。《新唐书·冯盎传》载:“冯盎,字明达,高州良德人,本北燕冯弘裔孙??宝,聘越大姓冼氏为妻,遂为首领,授本郡太守,至盎三世矣。”
二是文物特征:俚人喜铸铜鼓;拥有铜鼓者,号为都老。《隋书·地理志》载:“俚人则质直尚信??并铸铜为大鼓”,“鸣此鼓,到者如云;有鼓者,号为都老,群情推服。”据不完全统计,广东省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期间,共出土铜鼓42面,其中茂名所属范围亦即冼夫人所在的高凉地区内,出土24面,占全省铜鼓出土量57%;在冼夫人的故里即今高州市内,差不多每年都发现铜鼓出土。据《高州府志》记载,唐僖宗时,在高州的“蛮酋冢”内,曾出土铜鼓,这是高州地区乃至广东省内出土的第一面铜鼓。此铜鼓被当时的高州太守林霭“纳于广帅”,置南海神庙中,至今仍保存完整。
冼夫人家族是拥有铜鼓的。据《新唐书·冯盎传》记载:“盎族人子猷,以豪侠闻。贞观中入朝,载金一舸自随。高宗时遣御史许璀视其赀。璀至洞,子猷不出迎,后率子弟数十人,击铜鼓蒙排执璀而奏其罪。”以上史料的记载,清楚地显示出冼夫人的丈夫冯宝入赘后,取得了俚人首领地位,被称为“都老”;其子孙们也世袭为俚人首领,并据有俚人首领权力象征的铜鼓。铸造和使用铜鼓,正是俚人民族的典型特征。
三是陋俗特征:俚人民族由于居住的环境僻远,未及教化,因而形成较多的民族陋俗。《隋书·地理志》日:俚人“俗好相杀,多构雠怨。”《南蛮传》也载:“俚人??其俗断发文身,好相攻击。”这种民族陋俗,在冼氏家族的成员中,同样反映出来。冼夫人兄——南梁州刺史冼挺,“恃其富强,侵掠旁郡,岭表苦之”(《隋书·谯国夫人传》)。幸然冼夫人对其兄“多所规谏,由是怨隙止息。”
冼夫人与冯宝联姻后,更加直接地接受了先进文化的熏陶,因此对其俚人的社会陋俗进行改革,“诫约本宗,使从民礼”,“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舍纵。”这些“本宗”、“亲族”及其兄冼挺等,都具有“好相攻击”的陋习,但这些陋习正是俚人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和特殊的社会背景下形成的共同特征。冼夫人在其特定的条件下,脱颖而出,成为俚人民族首领中的佼佼者。她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民族的团结,包括汉俚民族和俚族内部多个部落之间的团结作出了初步贡献,显露了她进步的政治思想和英明的政治才能,为她后来的辉煌业绩奠定了社会基础。
综上所述,冼夫人的族属应是俚族,它是南越民族中的支族,是岭南百越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
